Shadow

赐我梦境,不要清醒

【原创】人间朝暮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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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最是人间留不住,朱颜辞镜花辞树 

(二)惟将终夜长开眼,报答平生未展眉

(三)君埋泉下泥销骨,我寄人间雪满头

(四)都缘顽福前生造,更有同归慰寂寥 

(五)报君黄金台上意,提携玉龙为君死

(六)荏苒冬春谢,寒暑忽流易 


【以下是正文】

(四)都缘顽福前生造,更有同归慰寂寥

“树上的鸟儿成双对,绿水青山带笑颜……”跳跳断断续续地哼着怪异的小调,哼了好几遍,虹猫才听清楚。

   “没想到你还会唱这个。”虹猫淡淡一笑,敛在眉眼间的沧桑和锋锐瞬间柔和起来。自送达达归葬,这几年,虹猫笑得愈发少了,一人一剑沉默地立在那里,仿佛是天地间的柱石。

    跳跳眯着眼睛笑起来:“这好像是你们刚认识的时候,你撺掇大奔试探莎丽的时候大奔唱过的吧?要不是你们后来提起这事,我还不知道大奔原来唱歌还不错。”跳跳抚下身捧起一把土,撒下,“他这把嗓子只在莎丽面前正常过,在我们面前,都跟破锣似的。”

虹猫也捧起一把土,含笑的声音温润不少:“莎丽背后也没少抱怨,不过当着大奔的时候,不忍拂了他的面子罢了。”

    跳跳撒下最后一抔土,直起腰拍拍手笑道:“莎丽也算不容易了,生生忍了大奔大半辈子,要是我我肯定受不了。”

    虹猫也撒下最后一抔土,抹了把额上的细汗:“都是那年马三娘留下的孽缘…不过,大奔也没那么不堪吧?”

    “是没那么不堪,就是这急公好义的犟脾气一辈子都没别过来,当年莎丽就训他早晚会为这事丢了命,你瞧,说中了吧。”跳跳拿着剑对着眼前的石碑左右比划了几下,斜觑着虹猫问道,“这碑上怎么刻啊?”

    虹猫沉吟了一会儿才道:“‘奔雷剑主大奔及其爱妻紫云剑主莎丽之墓’吧,”顿了顿,虹猫不放心地又补了一句,“你能刻好吗?”

    跳跳笔走龙蛇,青光剑唰唰几声,剑落碑成。跳跳看了一会儿,自觉满意地点点头,收剑回鞘,才不屑地哼了一声:“达达和逗逗的墓都是我刻的,再怎么着也该熟能生巧了吧。”

    虹猫半跪在墓前,点了双份的香烛,打开一坛上好的竹叶青,缓缓洒在地上。他微微低下头,睫毛在眼下覆上一片阴翳,经年的憔悴却慢慢溢出来。跳跳索性在他旁边坐下,提起一壶酒自斟自饮:“莎丽不让大奔饮酒,你这样她会生气的。”

    虹猫手中一顿,身影不易察觉地抖了抖,再抬起头时,面容却很平静,声音也似古井无波:“怎么会,自蓝兔故去…莎丽的脾气好了很多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哪里是好了很多,”跳跳笑出了声,“分明只是不愿再说罢了。紫云心法虚中有实,实中有虚,偏偏莎丽从来不耐烦这些虚虚实实的,什么时候都干脆利落。你看大奔中计丢了达夫人那次,莎丽也不怪一句,却拼了命也要抢回达夫人的尸骨,谁都劝不住。还有这回,大奔执意上山,莎丽一句废话都没有,提剑就跟着。这么多年,莎丽话是少了点,这直爽脾气却是一点都没变。”跳跳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墓碑,忽然道,“你给蓝兔刻墓碑那回,我还想着兴许以后大奔也能为莎丽刻碑,没想到两人竟是一块儿去了。”

    虹猫正在摆贡品,闻言掀起眼皮瞧了一眼碑上的刻字,又平静地继续手上的动作:“我觉得我比你刻得好。”不知是第几回摆贡品了,他已经驾轻就熟,疲乏的脸上已不愿露出哀痛的表情,一双眼睛淡然平和得近乎虚空。

    跳跳被他突然呛了这么一句,咳了半天才缓过来:“成成成,你刻得最好,那回头让我先死,你给我刻吧。”

    虹猫不理会他,只摆好了所有香烛果品,执兄长礼认认真真地祭拜。俯身下去的时候,香烛的火光从眼前晃过,恍然间是那年金鞭溪突围,漫天火光,大奔横刀立马大喝一声:“虹猫蓝兔,别管我,你们先走!”

    “大奔这小子一直傻乎乎的,早先连自个儿是七剑都不知道,还崇拜你和蓝兔得紧。”跳跳站起身,在虹猫身后站开半步,一模一样地郑重祭拜着。

    虹猫立在一边,静静地看着墓碑,良久,才叹息般轻轻道一声:“是啊……”

    醉挑猪无戒,义结牛旋风的汉子,早年最崇拜英雄,最终,也死得像个英雄。湘南匪患盘根错节已久,多方势力都没能将其铲除干净。偏偏今年整个湘地大旱,山匪将百姓欺压得走投无路,一路逃难到金鞭溪客栈。两人招呼都没打一声,关了客栈就上山直奔匪窝。虹猫得信赶到时,盘亘多年的湘南山匪风流云散,已停灵七天的寺庙里却依然香火不辍,日日都有百姓前来哀苦吊唁。

    不知六嫂看到这副场景,可会欢喜。

    “不过也好,傻人有傻福,好歹还有莎丽陪他一道不是?”跳跳走近了几分,伸手搭在虹猫的肩上,“老实说,你是不是挺羡慕大奔的?”

    虹猫无情地拍掉跳跳的手,错开半步道:“谁陪谁还不一定呢,莎丽也不是省油的灯。说不定与敌俱亡的招数,是莎丽先使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哈,要不要打个赌,等我们到了黄泉再问问他俩,谁赢了谁先投胎转世。”跳跳颇有些不服气地道。

    虹猫瞥了他一眼,眼神里看不出情绪:“你这爱酒爱赌的脾气可越来越像大奔了。”极认真地再看一眼墓碑,虹猫起身慢慢往回走,“别贫了,山匪还有些事要善后,我们一块儿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谁让我没莎丽管着呢,”跳跳摇头晃脑地一笑,归鸟的影子从他脸上晃过,只那么一瞬间,让他看起来依然伶仃得让人揪心,“不过,这一辈七剑就剩咱俩啦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黄泉见到他们。”

    虹猫的步子极缓,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:“快了……”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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