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hadow

赐我梦境,不要清醒

【原创】把酒祝东风(十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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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十六)

“诶,你听说了吗?冰魄剑主死在雪山上了,连配剑都丢了!”

    “听刚回来的兄弟们说了。唉,他们居然能在雪山上杀人,神会降罪于他们的。”

    “还不是门主下的指令,要降罪,也该降罪于门主,这种连至亲至爱的人都能牺牲的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嘘,别说了,巡逻的快来了,你还想不想活命了!”

    金澜门后门,两个把守门卫的金澜门徒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。巡逻的队伍一走进,两人立刻换上一副恪尽职守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有异常吗?”

    “报告队长,一切正常。”

    队伍逆着日光走了,一片云飘来,恰好遮住炫目的日头。光线微微一暗,不过一倏忽间,又恢复了那般明亮。巡逻的队伍远了,两人又交谈起来:“听说那剑主生得极美,真是可惜了,希望神意指引她的灵魂。

    “我只求求神千万不要诅咒我们……”

    后面的话,蓝兔已听不真切了。在云层遮挡日光,投下阴影的短短一瞬,蓝兔已跻身越上房顶,潜入了金澜门内。之前为了在雪山上隐匿踪迹,蓝兔剥了一个金兰门徒的外衣,此刻也已浑身素白。入金澜门后,需要在暗处隐匿,一身白衣反而扎眼,蓝兔本欲脱下外衣,但听了两人的对话,她心中有了新的思量。

    屏息伏在房顶上,等待两队巡逻的人交错转身,视线中出现死角,蓝兔悄无声息地从房顶上滑下,闪身进入室内。金澜门依天然山洞而建,房间错综复杂,彼此联通,蓝兔将身影匿在房梁上,门扉后,柜子里,床底下,缓慢却无声无息地向金澜门深处行进。

    人工穿凿的府邸虽然容易安置暗道密室,但反而容易被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识破,唯有天然的山洞中,看起来是大自然鬼斧神工,其实稍加改造,就能掩盖住很多秘密。蓝兔的目标便是那些天然山洞。

 

    地牢中,光线昏暗,逗逗背对着门口的守卫,面向一方又窄又高的窗口坐着,背影看上去无比颓丧,细细的一缕阳光打在他脸上,照射出的却是神采奕奕的双眸。在守卫看不见的地方,逗逗细细摩挲着手里的瓷瓶。

    这是虹猫最后关头塞给他的,里面是虹猫从六奇阁顺走的假死药,可虹猫为什么要塞给自己这个玩意儿呢?莫不是让自己装死,等着金澜门把自己的“尸体”扔出去,自己就可以逃走了?

    经过这一番折腾,逗逗已从最初得知“蓝兔亡故”的震惊悲痛中清醒了过来,再回想起刚刚的事情,却是处处透着疑点。最后一招中,虹猫明知对方有意偷袭,还把自己推向金澜门徒,后来见自己被捕,竟弃而不顾,显然是想让自己留下来的。如果是这样,为什么要用假死脱逃呢?

    逗逗一边想着一边摩挲着瓷瓶,渐渐觉出了不对劲——瓶身光滑,线条匀畅,瓷质上乘,这不是自己的瓷瓶。趁守卫不注意,逗逗悄悄撩开袖子,飞速地掠了一眼瓷瓶的瓶底,心下了然。

    祥云舒卷,望月流辉,乃玉蟾钤章。

    虹猫手里有玉蟾宫的瓶子倒不奇怪,奇怪的是,便是蓝兔,也从未在外用过玉蟾宫的东西,更遑论虹猫这个食客。此番必是有意而为之。

    玉蟾…蓝兔…蓝兔…假死药…蓝兔…假死…蓝兔假死!

    逗逗猛地一个激灵,终于悟出了虹猫的用意,激动之下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大腿上,大喊一声:“好你个虹猫!”惊动了门口的守卫不说,还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的。

    见守卫都围了过来,逗逗心中一紧,连忙把瓷瓶往袖子里藏了藏,眼珠转了转,急中生智,猛然起身,展臂仰首高声疾呼:“好你个虹猫,居然就这么走了!蓝兔血仇怎能不报,你愧为七剑之首!此仇不报,我逗逗枉为七剑中人!”痛呼几声,那些守卫见他语调凄厉,只相视摇头,移开视线。

    感受到身后的人走开了些,逗逗长长地舒了口气,又恢复了那般颓丧的样子,沉沉地坐下,心里却反复咒骂着:“好你个虹猫,早看出来了不说,站在一边看我好戏,我说你怎么没用天地同寿,还以为是担心我也死在你的剑下……上次顺走我那么多药我还没收回利息呢,又坑害我,我要喂你吃哭笑疯癫丸,要给我试十次药,不行,二十次……”逗逗一边没完没了地在心里扎着小人,一边握紧了手中的瓷瓶,估量着现在的情势。

    本来的计划是自己和虹猫掩护蓝兔跳跳潜入,金澜门徒说跳跳遁走,虹猫现下留下自己后弃而不顾,那便是蓝兔潜入了。不知蓝兔那边遇上了何种变数导致计划临时变更,自己被骗得不轻,万幸计划算是成功了。自己虽然身陷囹圄,雨花剑也被夺了去,但好歹神智清明。

    七剑从来都没有坐以待毙的先例。

    逗逗伸手探入怀中,掏出两个瓷瓶。打开其中一个,拈一枚清丹自己含在口中,再打开另一个,拈出几枚,用内力碾成粉末,缓缓催化成烟雾。

    迷魂烟。

    把两个瓶子都塞回怀里,又掏出一个小瓶子,慢慢地打开,倒在牢门的铁索上,随着“呲”的一声,一股白烟缓缓升起。逗逗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握住铁锁两端,用上内力狠狠一扯,铁锁应声落地。

    “嘿嘿嘿嘿,想困住我神医逗逗,你们的本事,还不到家啊。”

 

    一路查探,都有惊无险,蓝兔在金澜门越走越深,守卫反倒有些松懈。不知出了什么事,一些巡逻的人竟先后向外面去了。蓝兔也只好奇了一下,便无暇多想,因为碰到了阻碍。

    眼前已是山洞的最末端,一片平坦毫无遮碍,一个守卫尽职尽责地盯着这里,没办法隐藏身形悄声潜入。

    蓝兔藏在一个钟乳柱后,探头看了又看,犹豫不决。虽然粗粗看去那端只有一个普通的库房,但对照玉蟾宫的建制,这种地方最容易有密室暗阁,不查不放心;可如果真的打晕守卫,又必会惊动旁人。再三思量,蓝兔握紧双拳,打定主意冒险一次。深吸一口气,真气运转一周天后豁然开释,冰魄心法的寒气毫无阻碍的流淌开去,蓝兔身边开始结出凝霜,周身数十步骤然转冷。

    那守卫哆嗦了两下,大惑不解地四处张望着,又惊又惧的神色落在蓝兔眼里,蓝兔心中松了口气。看来有希望。

    悄悄在手里藏了块石子,迈着极轻极快的步伐,蓝兔从藏身的地方转出,立刻吸引了守卫的注意。

    “什么人?”那守卫立刻拔出了腰间的刀,指着蓝兔就要逼近。蓝兔真气再放,寒气如刀逼人,守卫不由自主地又哆嗦了两下,再回过神来,只见眼前女子白衣曳地,周身凝雪,面上含霜,容色倾城,赫然是死在雪山之上,披霜戴雪而来的冰魄剑主。

    “你?!你……”守卫凶神恶煞的表情似乎被寒气冻在脸上,面上血色尽褪,惨白如纸,握刀的手也开始颤抖,“你怎么……”

    蓝兔步伐迈得又小又快,隔着这一小段距离望去,竟似御雪飘来。努力回忆了话本子里女鬼的模样,蓝兔绷紧了嘴唇做出一副又怨愤又僵硬的表情,压低本就清冽如霜的声音,更衬出几分死人般的冷意:“这是神的旨意,玷污雪山的人,必受诅咒。”

    守卫听得“神”一字,登时双腿一软,跪在地上,长刀应声落地他也浑然不觉,只不停地磕头:“请神恕罪,小人绝无玷污雪山之意,冰魄剑主也不是我杀的,请神明鉴……”

    蓝兔就这样一边源源不断地用冰魄真气制造霜雪,一边维持着僵硬地姿势“飘过”,内心不断回响地却是当初制定计划时虹猫说过的话:“南疆人视雪山为神圣,玷污雪山必受诅咒,想必不会在雪山上有所动作,你们在雪山上的行动应当比较顺利。”

    这话后半部分虽错得一塌糊涂,前面半句倒是真的。虹猫说出那句话的时候,大约也没想到会被自己用在这种时候吧。蓝兔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,却又很快压了下去,不敢露出半分得意。

    就在快要靠近守卫时,那守卫似乎从最初的惊愕中缓过来了一些,磕头求饶的样子不再又惊恐又虔诚,反而悄悄抬了头,带着几分窥视,小心地觑着蓝兔。蓝兔心中一凛,面上却不动声色,冰魄真气再放,风刀霜剑一时无两,逼得那人不得不低下头去。算着距离差不多了,蓝兔张开右掌,向身后来处弹出那枚石子。早已计算好的角度分毫不差,石子击在洞顶的钟乳石上,石块坠落在蓝兔之前藏身的位置,发出巨大的声响。

    “什么人在那!”那守卫惊得立刻弹了起来,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,刚冲出两步,又想起冰魄剑主的“魂魄”,再回头看时,心神大震。

    哪里还有什么风雪幽魂,整个山洞静悄悄地,连一丝水迹都没留下。

    “怪了……”那守卫心中惊疑未定,却也摸不着头脑,正要四处查看一番,一转身,差点撞上了来人。“门主…属下参见门主!”

    来人正是金澜门主,年过五旬,方面大额,神情平淡无波。“慌什么!有什么不对?”

    守卫慌忙跪下:“报告门主……”话将要出口,守卫突然想起,门主最讨厌鬼神之说,否则也不会在命人在雪山上动手。犹豫再三,守卫咬了咬牙,咽回了本要出口的话,朗声道:“没有异常。”

    金澜门主瞥了他一眼,眼中锐芒一闪即没,没有说话,径自走向了刚刚蓝兔闪身躲进的库房。

 

    迈过长廊里几个横七竖八昏倒在地的看守,逗逗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在金澜门内穿行。自己逃狱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,他们一定会派人来寻。如果搜查得太过仔细,就会给在暗处的蓝兔带来麻烦。逗逗在心里理清了当下的形势,脑海中勾画着随虹猫上山时看见的金澜门的建制,很快拿定主意。蓝兔必然会深入到山洞深处,只要自己往外闯,就能吸引注意,给蓝兔减轻负担。

    逗逗贴着墙壁缓缓向前,一个转角,突然和三个巡逻的人正面对上。

    双方皆是唬了一跳,对方打头的人愣愣地看着他,很快反应过来,就要拔刀。逗逗大眼睛眨啊眨,见他就要有所动作,咧嘴嘿嘿一笑,左手扣住他的手腕,将已出鞘一半的长刀生生按回,右手从袖袋中掏出一把药粉,随手一洒。对面三人被突然糊了一脸,下意识地闭上双眼,逗逗趁机一掌推出,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他们的来向逃窜走了。

    领首的人挨了一掌,大怒之下就要反击,忽然觉得浑身如无数虱子在爬,奇痒无比,忍不住上下抓挠。回头一看,身后两人早已在地上滚做一团,也如他一般不停地挠着。

    “该死……快,快去追!啊好痒啊……”一行三个人,就这么跌跌撞撞地一边挠着一边下意识地向前方追去。见他们走远了,逗逗从他们身后探出头来哈哈大笑,眼中是藏不住的神采飞扬:“以为抢走了我的剑,我就奈何不了你们了吗?我神医逗逗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!”

    转身面向前面幽深的长廊,逗逗心虚地张望了几下,越张望越觉得噬魂夺命,深不可测,不禁耷拉了肩膀。很快,逗逗抬头挺胸,握着拳头恨恨地骂道:“等这次出去了,一定要找虹猫把我吃的亏连本带利地讨回来!”掂了掂怀里的瓶瓶罐罐,逗逗打起精神,再迈开步伐时,望向前方的眼神已如利剑出鞘。

    

    金澜门主的手在机关上停了一瞬。只有短短的一瞬,他便神色如常地按下机关,迈进了密室。

    密室不过是普通的石室,但是打扫得很干净,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幽香。石室的桌案上,却摆着一些香烛贡品,看起来像是在祭奠什么人,却没有灵位。桌案前的墙壁上悬着一副画,画上女子似乎还未及笄,眉目清秀,身形纤细,笑容纯净开朗,整个人倚在一株桃花树下,一手扶着花枝,人面桃花相映红,不知花在赏人,还是人在赏花。金澜门主静默地站在画像前,看了许久。

    蓝兔此刻正敛息躲在一堆碎石后面。透着石块与石块的缝隙,蓝兔细细打量了画上的女子,觉得有几分面善,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。再看金澜门主看画像的神情,蓝兔心中微惊。

    怀念,歉疚,懊恼,愤怒,怜惜,疼爱……这么多情绪混在一起,蓝兔一时也猜测不出金澜门主此刻的心事。画上的姑娘是他什么人呢?蓝兔忆起之前后门的守卫说的话:“连至亲至爱的人都能牺牲……”

    至亲至爱之人……

    蓝兔无端想起,在幼儿失踪案调查清楚之后与虹猫的那段对话。

    “心有伤痛,药石罔顾。失去至亲至爱之人的痛,连天地同寿都没办法解决……”

    蓝兔不禁脸上一热,再看金澜门主深沉难言的眼神,倒也真像在看心爱的女子。

    蓝兔还要细想,忽然听见外面一阵纷杂的脚步声。“什么人!”金澜门主厉喝一声,飞身出了密室。因脚步太疾太快,带起一阵旋风,引得香烛火光微微晃动,画卷也抖了两下。就在这一起一伏的刹那,蓝兔看见了画卷背后的暗格,而暗格里的东西让她心中一紧。

    雨花剑?

    逗逗出什么事了?

    外面的对话声在此时传来。

    “出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“禀门主,雨花剑主逃跑了!兄弟们正在追……”

    “混账!一群废物!”

    在响亮的耳光声,训斥声和脚步声后,金澜门主气急败坏地返回密室,打算取走雨花剑,却猝然止住了脚步。

    密室正中,青衣劲装的女子持剑而立,在听见脚步声后,抬头冷冷一瞥。偷来的白色外衣已经被蓝兔抛在密室的角落,手中的剑自然不是冰魄而是雨花,可那冷冷一瞥里的风云之色,还是让金澜门主倒吸一口冷气。

    “蓝兔宫主…果然好手段。”金澜门主很快恢复了往常的神色,缓缓摆出怒涛掌法的起手式,冷声道,“你们七剑,是把我金澜门当做后花园了吗?”

    蓝兔抬起右手,长剑指向金澜门主的眉心,声音寒意凛冽:“雪山一战,仇怨已结,不知门主是愿化干戈为玉帛,还是坚持雪山上不死不休的命令?”

  

  追来的人越来越多,放倒一个,总有更多人冒出来。逗逗躲在房梁上,碾碎瓶子里最后两枚迷魂丹,愁眉苦脸地看着下面搜查的人:“为什么你们都用刀呢?金澜门最出名的不是澜沧剑法吗?我刀法很差的,抢了你们的刀也用不了啊!”一边说着,一边缓缓吹开手中的粉末。经过几次交手,金澜门徒已经有了警觉,觉着不对,这些人便就捂着鼻子开始往外退。

    “嘿,跑得还挺快,白瞎了我的迷魂丹。”逗逗从房梁上跳下,左顾右盼了一会儿,灵气逼人的眼睛转啊转,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。抖了抖手中的空瓶,逗逗将瓶子骨碌碌地从门口滚了出去,就在外面传来刀刃破空声音的同时,自己飞身破窗而出。

    “中计了!”门口的那群金澜门徒怒喝一声,向逗逗的方向追来。逗逗哈哈一笑:“这个送你们!”从袖袋中掏出一包药粉砸向追来的人,金澜门徒下意识地提刀就砍,动手之后后悔不迭,“大家快散开,是癫狂散!”

    “嘿嘿嘿嘿,”逗逗捂嘴偷笑,“我这里好东西还多着呢!”

    正在得意之际,逗逗心中忽然生出警兆,身体本能地一矮一回,只错开半步,一把剑贴着面颊飞过,直直地钉在逗逗刚刚站立的地方。逗逗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,也顾不得形象,把自己缩成一团,像刚刚的瓷瓶一样骨碌碌地滚向右侧,身后剑刃长了眼睛似的跟了一路,逗逗每次都只能险险错过。

    终于被抵在墙上,逗逗不得不正面对上此人。看起来像是个堂主,功夫比起刚刚那些宵小倒长进几分,手中的剑不错,但比起雨花还是差远了。逗逗一边狼奔豕突地躲着锋利的剑芒,一边在心中评论着。剑刃锋利,断下一截衣袖,逗逗躲闪不及,左臂受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。逗逗甚至连伤口都不敢看,立刻双掌击出,死命挡住将要落下的长剑。

    其他的金澜门徒也将要追过来了,逗逗脸色煞白,脑子正里飞速地转着现在还有什么药可以用,忽闻一声清冽的呼唤:“逗逗,接剑!”同时,一股真气擦身而过,直接掀翻了压制住自己的堂主。

    逗逗松了口气,跳起来伸手接住了被蓝兔抛来的雨花剑。利剑出鞘,风云色变,逗逗一路被兵器压制,此刻终于扬眉吐气,厉啸道:“水漫金山!”剑气扫荡之处,无人能当其锋锐。逗逗还要追击,却忽然被人揪住衣领提了起来,蓝兔含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“别玩啦,虹猫还在等我们,快走吧。”

 

    下了山,逗逗还犹自忿忿不平地埋怨着:“你说你们两个,这不是合起伙来坑我一个嘛!跳跳也是,你跟我说死的是他我也就不会上当了……”

    蓝兔莞尔道:“好啦逗逗,你都说了一路了,这次算我们的不是,回头你来玉蟾宫,我亲自给你做好吃的赔礼道歉,你看行吗?”

    逗逗哼哼唧唧地勉强接受了,想起了别的事,又好奇地问道:“你怎么突然现身了?那老头发现你了?”

    蓝兔摇摇头,面色微微凝重:“没有,是我自己出来的,我在密室里看到了雨花剑,怕你有危险。整个金澜门我调查得也差不多了,没觉出什么异常。雪山一战我们虽与金澜门结怨,但好歹我还活着,其他种种我们也找不到证据,金澜门的嫌疑暂时是洗脱了。那门主似乎也不愿意与七剑交恶,交手间留有余地,我这才能冲出来。”

    逗逗挥挥手,一脸大义凛然:“担心我做什么,你我同为七剑,你没有冰魄都能应付,我没有雨花剑难道就不成了?”话虽这么说着,想起刚刚自己赤手空拳被一群持刀的人追得到处躲,还差点被那堂主斩于剑下,逗逗不禁一阵后怕,眼角和嘴角一起垮了下来。

    这点心思自然落在蓝兔眼里,蓝兔微微一笑,也不点破。正走着,余光忽然瞥见一个坟茔。逗逗也瞧见了,脱口而出:“谁把墓立在这儿,金澜门最近死人了?”忽然想起了什么,逗逗侧过头,和蓝兔面面相觑,试探道:“那不会是你的坟墓吧……”

    待蓝兔看见墓碑上的刻字,一时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“冰魄剑主,玉蟾宫宫主,爱妻蓝兔之墓,哎呀呀,虹猫这小子终于开窍了嘛!”逗逗念了一遍墓碑上的刻字,不由得失声大笑,笑得蓝兔红霞飞到了耳后根才肯停下,“不过,他明知道你没死,这是做什么?障眼法吗?”

    蓝兔红了脸,一贯清冷的容貌此刻面若桃李,目光温柔如丝如绸,将墓碑上的刻字看了一遍又一遍,良久,吐出一口气,粲然一笑:“他把冰魄留下了。”说罢,她向着湘西的方向走了七步,带了真气一掌击开表面浮土,冰魄剑赫然出现在视野中。

    “嘿,奇了,你怎么知道!”逗逗哇哇乱叫。

    蓝兔缓缓擦拭着冰魄,山风阵阵,扬起冰魄剑上金灿灿的剑穗和蓝兔一头青丝,蓝兔笑而不答,神情隐在被风吹乱的乌发之后,隐隐流露出仗剑天涯时罕见的女儿柔情。

    逗逗揣着手看着蓝兔,啧啧叹道:“我说你们俩心意相通是好事,也别天天欺负我们这些无知百姓啊……”突然,他迎风嗅了嗅,脸色微变:“蓝兔,你平日…熏香吗?”

    “熏香?”蓝兔停下手里的动作,惊讶道,“我从不熏香,怎么了?”

    逗逗嗅了一会儿,眸中神色逐渐凝重:“你的身上,有一股苏合香的味道。”见蓝兔一脸纳罕,逗逗沉着声音缓缓道:“苏合香开窍辟秽,开郁豁痰,行气止痛……”眼看着蓝兔的眼神从不解变清明,再变惊恐,逗逗直接说出结论:“幼儿失踪案,那个女大夫,好像叫阿莼,她身上也有一股苏合香的味道。”

    蓝兔反复回想着自己身上这层味道的来源,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个有香烛贡品,带着丝丝幽微香气的石室,和石室里悬挂的那幅画。画上女子的眉目在眼前渐渐清晰,电光石火间,她明白了之前没有想清楚的一切。

    自己幼年失怙,承欢膝下的时日不长,父母亲情在心里留下的印象已经很寡淡了,因此自己一时竟然没有辨别出,金澜门主看画卷的眼神,分明是一个父亲在看女儿。画上那个有几分面善的女子,便是阿莼。那几分面善的感觉,一方面出自于暗夜交手时留下的印象,另一方面,来自于女儿肖父的模样。与阿莼交手时自己还怀疑过,一个行医用药的女子,为什么有这么好的身手,现在一切严丝合缝地解释清楚了,蓝兔心里却感到一阵阵恶寒。

    曾经以为风马牛不相关的事情,剥丝抽茧后竟发现一件件彼此关联,仿佛早已埋好的弹药,只等着关键时刻点燃引线。现在回想,孩子失踪的消息传到百草谷的时间如此巧合,恰恰赶在虹猫离开的时候,而自己前脚刚走,玉蟾宫和西海峰林就先后遭袭,焉知不是别有用心之人一手安排的?

    逗逗不知蓝兔心中所想,但联合金澜门主的相貌和那女大夫的身手,亦有了自己的猜测。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,想要谋事的人,从来不会把未来交付于命运,就像七剑从不会坐在原地等待救援。

    蓝兔抬头看向逗逗:“我要再上金澜门。”

    逗逗提了雨花剑,立刻道:“我和你一起去!”

    “不行,”蓝兔毫不犹豫地道,“你先去找虹猫,把这些事告诉他。”

    逗逗闻言,急道:“现在已经知道金澜门狼子野心,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!”

    “逗逗,”蓝兔截断他的话头,目光坚毅决然,“如今形势扑朔迷离,大奔那边也情况未明,虹猫需要这些信息,也需要帮手,你去找他,他自有决断。这边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应付,放心吧。”

    见蓝兔神色坚决,逗逗心知苦劝不过,想了想,掏出一个瓷瓶给她:“这里面的药能应付大部分蛊物毒物,你觉着不对的时候就服一粒,不过是药三分毒,你也别太依赖它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啦!”蓝兔笑着接过,转身看向自己的坟茔。逗逗凑过来,撇撇嘴道:“赶紧毁了罢,看着多晦气。”

    蓝兔含笑瞥他一眼:“死里逃生多少回了,还在乎这个。”虽然这么说,但还是举起了冰魄剑。目光一个字一个字地抚过墓碑上的刻字,想象着虹猫初初听闻自己死讯的样子,看见冰魄剑的样子,刻下“爱妻”两个字时的样子,蓝兔不由得柔软了眉眼,心思飞到了千里之外:“百年之后,你我同椁,墓碑上应该怎么刻呢?”

    收拾完了一切,逗逗反复叮嘱蓝兔:“南疆善毒,你千万小心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一路小心。”蓝兔点点头,亦嘱咐道。

    两人转身,向相反的方向前行。背影遥遥相对,两人却不约而同地紧了紧缚着剑的绳子,望向前路的表情,一样坚毅肃杀。

    #欲渡黄河冰塞川,将登太行雪满山#

 

---我是分割线---

    从这一篇开始,南疆之事才真正凶险起来。

    看到这里不知道有没有小伙伴猜出来,这里的“南疆”其实是指云南。“金澜门”是指金沙江和澜沧江,怒涛掌法是指怒江,那座雪山是的处于三江并流地区的梅里雪山。听说云南当地是比较崇奉雪山,视雪山为神圣的,在这里我也照搬了这点。这么写的原因仅仅是我寒假去云南玩,随手找了个地方作为写文的参照......

    墓碑上的刻字其实大家猜得差不多啦,这个也没有标准答案,我觉得只要满足几点要求就行。首先,因为蓝兔和逗逗都不知道虹猫把冰魄剑带走了(虹猫走的时候逗逗被打昏了),所以得让蓝兔知道自己说的是冰魄剑的下落,因此我写了“冰魄剑主”这样的话;其次,指明方向和距离,“玉蟾宫”大概代表湘西的方向,“妻”与“七”谐音这个大家应该看出来了;最后,我觉得还需要符合一般墓碑刻字的规则,一般各种称号的排列顺序是“由外到内”,就是先说死者的官职或者社会地位,最后说立碑的人与死者的关系(如果我没记错的话)。所以我最后写得是“冰魄剑主,玉蟾宫宫主,爱妻蓝兔”,不过只要满足以上几点我觉得都是OK的,大家猜得都差不多啦。

    逗逗在本篇中很萌啊!虹七中有不少情节表现逗逗胆小怕死,我觉得害怕就害怕嘛,又不是胆子大才能成为侠客,就像他虽然很害怕但还是跟虹猫去取济世医典,虽然怕得要死大奔好说歹说都不肯去,但去黑虎崖取灵泉宝玉时还是表现得一本正经,演技一百分。我觉得这种真实的反差萌最能吸引人,小时候看虹七,我妈就最喜欢逗逗233333

     依然谢谢大家的喜欢,期待大家的评价,好评差评都接受【鞠躬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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